|手机客户端瓦伊达这样的马术赞助商行事低调，只有模糊的照片共外界揣度。
位于德国下萨克森州的橡树林马场
每匹顶级场地障碍赛赛马背后，都隐藏着价值数百万欧元的生意。对骑手们而言，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找到财力雄厚的靠山——即便这些行事低调的出资人背景可疑、甚至在国外留有案底，交易仍会顺利进行，只为了让这项“贵族运动”能够存续下去。
在西班牙的一处马术训练场上，瑞典赛马选手罗尔夫-戈兰·本特松（Rolf-Goran Bengtsson）和他身价百万的坐骑“橡树林的衷心”（以下简称“衷心”）度过了糟糕的一天。大概是因为精神紧张，这匹初出茅庐的11岁母马状态不佳，只能勉强让本特松跨越障碍。
“这家伙在闹脾气呢，”骑手的经纪人布·克里斯托弗森（Bo Kristoffersen）笑着告诉场边的记者，“她还不晓得，如果对罗尔夫百依百顺，今后铁定能过上好日子。”
和许多顶尖赛马一样，“衷心”强健有力、充满激情，但经常不听吆喝，让载誉无数的本特松像个菜鸟；反过来说，当坐骑愿意配合时，这个瑞典人常常能登上新闻头条。
53岁的本特松曾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夺得场地障碍赛马的银牌。对他而言，“衷心”是对未来下的赌注；他的上一匹马“卡塞尔”今年16岁，已经到了退役的年纪。
显而易见的是，本特松要想在未来5年内继续出人头地，就得尽快另找一匹马来接班。同时，他还需要一位能够为他买马的大佬——近些年，良种赛马的身价一路飙涨，以至于几乎所有精英骑手都必须寻找极其富有的赞助商，才有可能拿到国际性大赛的入场券。
大约两年前，本特松在比利时发现了自己中意的坐骑。此后，“衷心”一直住在德国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布赖滕堡的一处马厩中，时刻准备为主人效劳。
外国投资人的马术梦
骑手和赛马的“黄金组合”要想一鸣惊人，除了比赛技巧，另一个关键在于前者要会拉赞助。拿“衷心”来说，它是德国下萨克森州的橡树林种马场出资购买的，赞助商行事低调，自称爱马之人，至今已在马术运动上烧掉了数百万欧元，并尽一切所能隐匿行踪。
这样的暗箱操作是马术界的常态。在成绩面前，很少有人在意买马所需的数百万欧元来自哪里，执法机构是否关注这些神秘投资客，乃至他们是否有犯罪前科。
传说中，这些财大气粗的爱马人多来自俄罗斯和前苏联国家。以声名在外的乌克兰寡头亚历山大·奥尼先科（Aleksander Onishchenko）为例，他靠大宗商品和房地产发家。比利时政府怀疑他逃税和洗钱，认定他是一个犯罪组织的领导者，但奥尼先科对此不理不睬。他名声不佳，但在欧洲各国，数十名选手仍继续骑着他提供的坐骑。
不义之财？只要没人在意，为什么不可以拿它向马术运动注资？本特松应该清楚，那个在购买“衷心”时与自己称兄道弟的男人，正被美国司法部跨国通缉。
外界只知道，此君自称“姆尼尔·瓦伊达”（Munir Uwaydah），现年50岁，曾是外科医师。在大洋彼岸，洛杉矶地方检察官指控瓦伊达“实施了加州史上最大的保险欺诈案”——在10位从犯帮助下，他被控诈骗保险公司超过1.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7亿元）。
出入境记录显示，瓦伊达2010年6月最后一次离开美国。据分析，他取道墨西哥逃到黎巴嫩。因为大马士革与华盛顿没有签署引渡协议，拥有美国和黎巴嫩双重国籍的瓦伊达可以免受美国刑事检察机关追捕。此后，瓦伊达的身影每隔一阵就会在欧洲出现，原因则在于他对场地障碍赛赛马的痴迷，以及对亲手培养出优质赛马的兴趣。
早在21世纪初，一家由瓦伊达投资的公司就买下了不莱梅附近的42公顷土地，累计投资数百万欧元，把简陋的马场扩展成为专业种马场和障碍赛骑手的训练营。只要时间允许，瓦伊达就会和年轻貌美的妻子——据说曾是爱沙尼亚的选美皇后——前去“指导工作”。据他身边的人透露，这个外国大亨的目标就是“训练出能取得惊人成就的骏马”。
如今，骑手本特松和他胯下的“衷心”，正让梦想和现实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跨国诉讼阴云不散
精心改造的马场拥有包括厨师在内的十几名员工，10个马厩里饲养着大约150匹马。瓦伊达一直不停地买马，然后转手把它们推介给有名气的马术运动员。
不过，在法律层面，这位老板仍然巧妙地躲在幕后——他的妻子是马场的经理，马场的产权则由佩尔戈拉公司所有。这家公司是瓦伊达早年成立的，总部就在黎巴嫩。
在2015年2月的起诉书中，美国检察官提到，瓦伊达创建空壳公司和空壳银行账户，以隐藏资产。这份文件怀疑他涉嫌洗钱，并从美国向爱沙尼亚和黎巴嫩转移了数百万美元，另外，他和亲属在德国有银行账户、办公室和不动产。
瓦伊达的律师强调，这场官司与马场无关。他明确排除了马场接收佩尔戈拉公司“以洗钱为目的的款项”的可能性。
马场和欺诈案果真毫无联系？一条耐人寻味的线索是：瓦伊达的私人助理、同样来自加州的女子“玛丽莎”，是下萨克森州马场的授权代表。检方称，她在2004年和2010年间“控制瓦伊达提供资金的多数银行账户，并且管理账户间的流动资金”；玛丽莎还“积极参与成立空壳公司，以延续欺诈和洗钱”。
而在本特松和其他马术运动员的印象中，他们的金主最后一次露面是去年7月的事，此后便销声匿迹。其中不能排除一个原因：瓦伊达可能已得到警告。
2015年9月，洛杉矶地方检察官错误地宣布：瓦伊达在德国被捕并等待引渡。这个疏忽一度导致德美两国司法部门爆发冲突。随后，德国地方政府明确宣布拒绝逮捕瓦伊达，理由包括“美国政府从未正式提出引渡申请，我们无从下手”和“提出的指控不够详细”。
危险分子？金牌搭档？
本特松等一批著名骑手，为什么情愿与瓦伊达这样的问题人物打成一片？
当本特松与瓦伊达第一次驱车前往比利时，与坐骑“衷心”见面时，前者的确无从得知美国司法部对其赞助商提出的指控。然而，自从2015年9月，洛杉矶地区检察官公开发布了起诉瓦伊达的详情，事态就一清二楚了。
在西班牙，本特松忙着备战今夏的里约奥运会。面对记者的诘问，他把发言权交给了生意伙伴克里斯托弗森——过去二十多年来，这位老道的丹麦商人见惯了类似情况，为骑手们辩护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事发前，瓦伊达就和我们相识，并答应给我们投资，”克里斯托弗森说，“我们开车去了一家马场，他向我们推荐了‘衷心’……就这么简单。”
当然，他们也听说过小道消息，称生意伙伴“官司缠身”。“但没有具体内容，”克里斯托弗森坚称，“我始终相信，一个人在被判决有罪前是无辜的。”“我们去年秋天就可以结束与瓦伊达的合作，但只要案情尚未尘埃落定，我们就会继续同他交往。”他补充道。
克里斯托弗森发言期间，本特松面色凝重地盯着面前的咖啡杯，沉默无语。
在马术界，顶级赛马往往被同名画进行比对，二者同样昂贵，区别在于：艺术品是长期投资，但赛马只有几年好光景。世界排名第二的苏格兰骑手斯科特·布拉什（Scott Brash）的坐骑“你好，桑科托斯”估价约10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7370万元）。“马价爆炸式增长，好的投资者愈发难找。并不是每个雄心勃勃的骑手都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财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比尔·盖茨那样的老爸。瓦伊达先生称得上最棒的合作伙伴之一。”克里斯托弗森说。
在致德国司法部门的信中，美国检察官将瓦伊达描述为“危险分子”。“我不能说他的坏话，”克里斯托弗森强调，“他极富人格魅力，他没有试图干涉我们的比赛计划，只想知道比赛的进展如何。他准时支付账单……每当爱马获胜，他都无比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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